一辆头部撞击变形、锈迹斑斑的白色卡车,突然出现在丁字路口。司机气定神闲地把好方向盘、拐弯,继续往胜芳镇方向驶去。 胜芳是位于河北省廊坊市霸州东南部的一个乡镇。和廊坊不少工业发达的乡镇类似,胜芳镇的路上跑着不少报废车。“太常见了”,尽管抱怨“加重空气污染”,当地人对这些报废车辆早已见怪不怪。 廊坊不比唐山,唐山拥有体量庞大而特色鲜明的钢铁重工产能,也不像邢台、邯郸,后者常年占据空气污染排行榜的前两名。不过,由于地处京、津之间,廊坊不仅从未缺席区域大气污染防治名单,还因产业结构因素,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禁煤大会战。 1 “将来很难再遇到这么大范围的工程了。” 一位参与廊坊“气代煤”工作实施的人士感慨。 京津冀大气污染传输通道“2+26”城市,北方地区清洁取暖试点城市,1+2(京+保、廊)、2+4(京津+保、廊、唐、沧)共防共治城市——作为多项空气治理举措交叉覆盖的城市,2016年起,廊坊开始大规模推行农村“气代煤”“电代煤”,同时取缔市域内10蒸吨以下燃煤锅炉,目标是在2017年10月底前,完成禁煤区内散煤清零的任务。 同其他临时抽调来参加“气代煤”“电代煤”小组的成员一样,W也是今年才接手这项棘手工作的。短时间、大面积的改造计划让他应接不暇,“我们是5+2、白加黑,一个人当十个人干。” “气代煤”65万户、“电代煤”7万多户,这是廊坊市委书记在出席党的十九大河北省代表团记者招待会时给出的数字。事实上,廊坊合计72万户的清洁供暖改造户数,占到了河北全省改造任务的三分之一。 72万户的改造任务,按区域分解为:到10月底,荣乌高速以北禁煤区,实现散煤全替代,完成荣乌高速以南的霸州市、文安县、大城县的农村区域散煤清洁化替代,实现全市散煤“清零”。杜绝散煤外,35蒸吨以下燃煤锅炉也要限期拆除。 “今年三四月时,这里满地都是拆下来的燃煤锅炉。”有文安县供气公司粗略估计,在严格的取缔10蒸吨以下燃煤锅炉政策之前,镇上有3000多家板材工厂,而现在只剩2000多家。 一家锅炉商店工作人员表示,燃煤锅炉的销量近十年都不错,今年开始整治后,燃煤锅炉的销量仅为往年的5%—10%,原先燃气锅炉因为市场不需要难以推广,“现在所有的燃气锅炉厂家几乎都是断货的情况。” 仅有的5%—10%的燃煤锅炉销量,主要供“偷偷生产”的用户。 据当地工作人员介绍,小锅炉拆除工作已经基本完成,取而代之的是燃气锅炉或热电联产锅炉。随着100%清洁供暖目标的逼近,廊坊也将成为河北省第一个完成禁煤任务的城市。 廊坊大会战,“从领导开始”。 廊坊市“气代煤”和“电代煤”工程领导小组由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主抓,廊坊市发改委是牵头部门,同时负责“电代煤”和价格机制,廊坊市建设局负责“气代煤”。今年3月,廊坊市建设局专门成立了“燃热办”对接“气代煤”工作。到了县一级的工程领导小组,各县县委书记亲任一把手。 “去年七八月展开可研,今年五六月完成招标。”一位县级“气代煤”工作小组的成员表示,按照这一节奏,要赶在供暖季到来前完成改造,有效施工时间十分有限,对于今年新加入的清洁替代实施主体而言,工期更为短促。 除了工期,廊坊的“紧张”还来自对比压力。实施清洁取暖改造以来,河北省对省内各城市的工作进展进行动态排名。在6月的一份统计中,廊坊的完成率仅有0.34%,排在河北省第四位,而当时河北全省180万户的总目标也仅完成0.24%。 根据3月发布的《2017年廊坊市“气代煤”和“电代煤”工程》时间表,“气代煤”工程要在6月底完成目标任务的20%。不过,由于多个城市未能如期上报数据,在完工率的统计当中,只能写上“0”,并由河北省政府二次发函敦促。 “市长经常开会到晚上十一二点。”有参与人士表示,“从上到下,不拼的话这活完不成。”政府还派出三个督导组,一周有一半时间在下面检查进度。 现代通讯方式也运用在这次清洁供暖“大会战”中。一位参与“气代煤”实施工作的燃气公司人士拿起手机说,“哪个地方出问题了,马上就能找到县委书记、县长、主管副书记,他们都在这个(微信)群里。” 群还不止一个,“工作群”“管网建设群”“工程协调群”。以往要扯皮很久的青苗补偿问题,有了这些“群”,协调效率提高不少,而效率意味着成本。 “每天都要对乡镇的工作进度进行排名。”上述燃气公司人士介绍,“不过都结束了。” 10月,正是供暖期到来前的最后时刻,各项工程进入密集验收期。在廊坊市某县建设局,记者连续两天登门,均被告知负责“气代煤”的工作人员正在乡镇验收项目。 事实上,哪怕已进入收尾期,“大会战”的执行者也不能松口气,供暖期能否平稳度过,又是一大考验。 “这么急的活,问题会很多。”在他们看来,工程推进中的阻工现象只算小事,更大的问题在于解决资金和气源。 气源能否满足?所有人都在追问。一位地方建设局人士表示,既然如此大规模的天然气替代煤炭,首先要考虑的就是气源指标。 谈话间,另一位工作人员一边接电话一边转述刚接到的通知,“省里让各县市区预估一下能完成的气代煤数量,误差控制在上下5%以内就行。省里等着,上午就要。” 与“气代煤”的规模相比,廊坊市实行“电代煤”的区域相对要少,替代范围仅在香河县、三河市、永清县几个县城。不过,规模较小并不意味着工作轻松。 廊坊某县供电局办公室的墙上,挂着两幅“电代煤”工程推进情况表,每个村、街工程进展分为几个阶段,每完成一个阶段就贴上一面小红旗,在雪白的墙面上格外醒目。 10月16日这天,整个“电代煤”小组办公室只有一位留守的工作人员,“去开工程进度汇总会了”。次日,负责人友好地示意来访者先坐下,但电话一直停不下来。 “运送我们10千伏电线杆的运杆车进不来。‘气代煤’已经跟县里打好招呼了,协调了交警,一说是‘气代煤’的车都让过……”电话刚挂断,另一位工作人员又来询问阻工原因如何汇报事宜。 忙完一通后,这家县供电局“电代煤”小组负责人介绍说,该县主要是采用8千瓦蓄热式电采暖。9月19日,国家发改委印发《关于北方地区清洁供暖价格政策意见的通知》,鼓励利用谷段低价电供暖,提高电力系统利用效率,降低“煤改电”用电成本。“晚上电价低谷时用电蓄热,早上散热取暖。”eo到访时,该县的企事业单位、医院及学校都已经采用了蓄热式电采暖。 按照县政府的要求,10月25日之前,完工104个村子、500多公里线路改造,“现在的进度是98%。” 情况介绍过程中,这位负责人又回复了身边同事输电线路怎么协调、变压器不够怎么解决的问题。 “政府、上级领导、村民,这三方是我们需要应对的。”他停顿了一下说:“我们正在风口浪尖。” 2 “这就是作战地图。” 中国燃气(以下简称“中燃”)廊坊“气代煤”项目负责人从会议桌旁,拾起一张本地工程分布图介绍起来。 图上标注着县域内6个镇所有村落的户数、中压管道走向以及阀门、储气设施的位置。“我们的接气点从青县过来,本地要改造的10个镇有6个是我们的,总户数72000户,全部都打通了。” 按照廊坊方面的说法,中燃是廊坊市辖区内唯一一个从“外部引进”的燃气公司。此前中燃在廊坊市范围内没有城市燃气特许经营权,相当于“零基础”。 不过在廊坊市65万户的农村“气代煤”改造中,中燃的改造规模是13万户。而中燃在全国农村“气代煤”改造规模是170多万户,接近河北全省改造总户数(180万户)。 绝大多数燃气公司对于农村“气代煤”并不乐观。原因是难有商业模式,看不到投资回报。 “(气代煤)是政治任务,也在于无法容忍原有地盘被竞争对手抢占。”一位了解背景的业内人士表示,大部分燃气公司主要在现有特许经营权范围内开展农村“气代煤”项目,最多将改造铺到城市周边,且“谨慎开展”。 相比之下,中燃的表现就略显高调。年初,中燃总裁刘明辉就宣布将投入500亿元在农村推广“气代煤”。这让其他燃气公司感到难以理解。 不过,由于没有自己的管道气源,中燃在廊坊只能利用其他燃气公司的管道输送天然气,并支付一定的代输费用。“前期拿市场的时候是竞争对手,现在就是合作伙伴。这是双赢的事情。” 前期巨额的资金垫付让小型供气公司却步,只有实力足够的大型燃气公司才有可能接手任务。《廊坊市气代煤工程市场准入实施方案》中,“资金实力”是燃气公司招标准入的核心要素,其中最为关键的是,禁煤区以外农村地区气代煤工程,由于省补贴政策尚未出台,“经营主体原则上应该能够垫付三年资金”。 一位在廊坊实施农村“气代煤”的燃气公司人士表示,“现在已经垫付了七八个亿。”而政府承诺的补贴,将在三年内付清。双方在合同内约定根据验收完成的工作量,分批发放补贴。 目前的补贴政策是,地方政府将为实施替代改造的每户补贴6700元,其中2700元为壁挂炉补贴,4000元为初装费补贴。而4000元当中,省级财政出1000元,市级1000元,剩余2000元由县级财政负担。 2017年5月,河北省发改委还调整了部分中央预算内投资补助,对2015年重大环境治理工程、节能循环经济和资源节约重大项目以及2016年京津冀及重点地区污染治理工程中部分项目进行调整,撤销霸州市河北前进钢铁集团有限公司余热暖进工程、石家庄市的同方节能(新乐)热力有限公司余热回收集中供热及管网改扩建、保定市的英利集团循环水系统节能优化技术改造三个项目,分别收回中央预算内资金450万、680万、412万。 “政府现在有钱,但是你要把活干好。”对于政府补贴能否发放到位,廊坊的燃气公司似乎并不担心。 补贴之外,壁挂炉的增值服务收入也是燃气公司的一大考虑。燃气公司会和地方政府签定壁挂炉的销售量合约,地方政府会为需要采购壁挂炉的村民提供7—10个品牌的清单,村民可以按照清单采购。标价5000多元的壁挂炉在扣除2700元的补贴后,村民支付其余价格,初装费全部免除,接下来只需要按照每方气的居民用气价格缴纳费用即可,政府还将为农户每户每个采暖季提供1200立方米的最高补贴气量。 除了城市燃气公司这样的“集团军”,原本不起眼的LNG点供公司也加入了“气代煤”供应者行列。 简易板房搭建出了会客室、食堂和生活区,一家当地的LNG点供公司供应了当地上百家中小型工厂的用气,营收不错。工业“气代煤”项目外,这家点供公司在去年试图供应几个村落的“气代煤”项目,因为无法获得燃气经营许可资质,最后将工程移交给当地拥有特许经营权的一家燃气公司。 虽然无法继续为农村提供燃气服务,这家点供公司还是经营着壁挂炉的生意。除了一辆槽车停在简陋的院子里,铁皮车棚内是装好待运的壁挂炉。看上去,销售壁挂炉的生意不错,这家点供公司原本有两个合伙人,今年年初一位从央企辞职的年轻人加入,壁挂炉业务的政府对接,就由他来专门负责。 不过,当地一家壁挂炉专卖店老板对此颇有微词,他认为部分燃气公司提供的壁挂炉无法同时满足供暖和洗澡两项功能——要洗澡就得中止供暖,而他这里卖出的“进口”壁挂炉都有“双排”功能,供热和洗澡同时进行没有问题,更对得起5000多元的标价。 安装队伍和物资储备,对于中燃这样的“零基础进入者”,一度是严峻考验。 “两个县要进人,每个村村长都在村口(迎接)。工程紧张时,进驻两个县的安装工人达到7000—8000人,吃饭睡觉都是大问题。”这位负责人表示,“那时候街上跑的车都是陕西牌、河南牌、黑龙江牌、甘肃牌……从全国过来的,真是大杂烩啊。”目前在工程收尾阶段还有不到2000工人。 “真的是打仗啊。”这位负责人感叹,有时候需要一天修十公里的中压管道,于是召集22个工程公司同时干,“天天晚上都在叫板,协调工程上的事。” 物资需求量同样巨大。过去的小供应商难以提供如此大量的物资,只能从全国往村里调配材料。“刚开始的时候,难干得很,(很多流程)总部批不了。”为此,中燃集团层面成立了“气代煤”指挥部,每周日上午九点召开视频会,不走公司原有OA流程,而是走指挥部的简化流程。“五一”假期后正式施工,“既要跟政府协调,又要考虑供应链问题,还要跟工程公司对接,还要招人、培训员工……回过头看太不容易了。” 当地不少燃气公司从去年开始已经承担了部分“气代煤”任务,因而在今年开工之前已经提前储备了安装工程队伍和物资材料。“今年很重要的一个任务是新增很多开口。”廊坊燃气相关人士表示。 业界对于农村通管道气颇为担忧的一点,是能否像城市一样匹配足够的安全维护人员。据上述负责人介绍,中燃会在乡镇设置管理站,房屋是租的,4—6个人,配一辆面包车,主要提供售气、售后服务、增值业务和抢修抢险。 管理站的设置有标准,要求辐射半径内有一定数量的村庄和户数。如果半径内户数达不到,就把半径扩大。最后综合半径、路径远近、用户数量来确定配置人数。“差不多一个人一千户,跟城市燃气也差不多了。” 储气设施也必不可少,中燃目前已经在两个乡镇计划建设两个7万方的储气罐。“在没有建储气罐的地方,就上天然气撬装站。”不过由于土地协调的难度,另一个储罐还未建成。 农村“气代煤”到底有没有经济性?廊坊以平原为主,村户集中,每个村子少则一两户,多则四五百户,“不像南方的村子只有几户人家,而且很分散。”这位负责人对于廊坊农村的高集中度感到惊喜,“当时没考虑工业,没想到铺管道的时候路边都是工厂。” 中燃在3月中旬拿下项目,4月雄安新区成立,“再迟一步就不能干了。”上述中燃人士解释说,这里是雄安新区的明星城镇,环保要求严格的小企业可能就会搬到文安。以前这里是乡镇,未来就是工业区了。 “四个月搞了十几万户,700多公里中压管网,这在国内燃气史上可能是前所未有的。”这位负责人表示。 3 “拆”字,外加一个圈,粉刷在平房外墙,早已成为中国城市化特有的一种标识。这意味着房屋主人接下来将告别居住已久的低矮老房和深深的巷子,迁入密集的社区和高高的商品楼。 走在廊坊某县城周边的城中村,一排红砖平房墙上写着“拆”字。“拆”字上方,亮黄色的燃气管道在支架的支撑下,顺着房檐钻入墙内。从外部管道的图漆来看,燃气管道接入时间颇新,红色亮眼的“拆”字,写上去也时日不长。 这些刚刚安装好燃气管道的房子,不久之后就将拆除。 “去年我们干着干着,被通知这个村要拆迁了。有的干了一半,有的甚至是刚干完正在收尾阶段。”遇到类似情况的燃气公司十分无奈,“去年做城中村工程时,几乎是一边干一边拆。” 一位连续两年参与廊坊“气代煤”实施的人士表示,已经确定要拆迁的村,也要求燃气公司留守配合。 “先建后拆”的“气代煤”,实质上是浪费。不过,对燃气公司而言,也不全是坏事。 “政府是认的,干了一户,至少是五方气要确认。”上述本地燃气人士解释说,这些改造工作虽然会造成浪费,但其工作气量依旧会获得官方认可。 信息不畅是另一个老大难问题。“部门管理是条块分割的,但是现在市场是融合和交叉的,政府应当拿出系统性的解决方案,一定要从全生命周期来看,用有限的投入解决关键问题。”一位业内人士指出。 着急赶进度的“气代煤”,还面临着其他诸多变数。农村土地规模化经营正在成为趋势,现阶段推进农村地区大面积的分户改造,是否与未来农村土地流转的趋势相匹配,也是悬而未决的问题。 “很多去年的改造项目直到今年才收尾,原因就是房子没人住。”无论是“气代煤”还是“电代煤”,在农村推进施工时常常遇到“空户”的情况。“有的家里就两个老人;有的就是锁门人不在,然后过年的时候又从外地回来了。”有燃气公司预计,加上过年返程归来的空户,改造数量还会再增加10%。 事实上,哪怕改造即将完成,农村是否适合大规模的“气代煤”改造的争论,也一直没有停止。不少声音认为,燃气的前缀是“城镇”,即城镇燃气,而没有“农村燃气”的说法,原因在于分散型农村的施工条件和人文环境未必适用于城镇燃气的工作方式。 “商品房两个紧挨楼层之间的热量可以相互传导,独立的平房容易散热,消耗的热量更大。” 一位三轮车司机点出了一个简单又容易被忽略的事实。他家住在镇上,平房总共六间。往年用散煤在两吨左右,尽管针对农村“气代煤”用户已经取消了阶梯气价,执行居民门站价格,然而今冬这些家庭的供暖支出还是会翻倍。 眼下村民最关心的不只是价格,还有到底能不能供上气。 “我们这里不安了,没安完怎么办?”eo记者在村口询问一个国营农厂的平房区“气代煤”改造情况时,一位手里抱着小孩的老人走过来求助,“光把表安上了,(入户管网)还没安完。大部分都没安完。”他表示愿意使用天然气,3000块钱的壁挂炉费已经交完,“现在不让买煤,也买不到煤,见到拉煤的就扣车。” 这个焦急的农村老人留下了他的手机号,希望有人能反映问题。这天是10月12日,距离通气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记者手记 看得见的雾霾,看不见的乡镇工业 对廊坊而言,农村改造主战场之外,还有无法略过的工业。 要回答廊坊的工业基础和环境质量如何这一问题,胜芳镇,是不得不去的地方。 胜芳镇隶属于廊坊霸州市,1985年即成为河北第一个亿元镇。如今一个镇的产值就占到霸州市的近七成,是廊坊最为发达的工业经济区。胜芳的地理位置也很优越,东临北京,西近天津,距离雄县也不远。胜芳镇汽车站有直达首都机场的大巴。 一进胜芳,沿途就可以看到挤挤挨挨的镀锌钢管厂、塑胶厂、玻璃厂、金属制品公司和家具作坊等。这些工厂规模不一,但已呈集群,数量众多。偶尔出现的一片玉米地,才让人想起来这里是乡镇。 “过去常年见不到太阳。”胜芳本地人并不避讳工业发达付出的代价——雾霾天。 秉承河北建材大省的特点,胜芳镇是钢木家具的集散地。加上仓储系统完备、物流四通八达,产自胜芳的家具可以直发昆明和乌鲁木齐。在这里,随处可见制造家具所需要的各类材料加工厂。本地产业链的聚集和齐全,可以为胜芳的家具产品带来最为重要优势——低成本。 走进一家不锈钢销售加工厂,三个工人正在操作“激光切割”,与这个“工厂”共享同一个庭院的,还有一个玻璃粉粹厂和纸板厂。不锈钢加工厂老板来自天津,原材料采购自唐山,之所来胜芳做加工,是因为 “客户多”。唐山距离胜芳60多公里,即使加上运输成本,依旧比本地生产的钢材有竞争力。 前进钢铁过去是本地最大的钢铁厂,高高的围墙将整座工厂包围,三轮车沿着围墙的一个方向直开,许久未到尽头。围墙外贴着 “发展与环保同步、生产与治污并存”一类的标语,围墙内巨大的机器已不再开启。环保无法达标,前进钢铁即将面临搬迁西部。“(本地)已经不会再生产了。”门口几个闲散的保安表示,本地雇佣的工人已经遣散了。 “那里是煤改气。”保安指了指马路斜对面的三强公司,这家工厂同样规模不小,保安严格把守着大门,白色的燃气蒸汽从炉子里正大光明地冒出来,隔着工厂围栏,可以看到中石油昆仑燃气的管道标识。 在胜芳经营多年二级管的销售老板说,让各类工厂打包进园区的说法提了很多年,但忌惮缴纳各项管理费用,许多小工厂意愿不强,再加上小工厂之间已形成了集聚效应,园区就更加缺乏吸引力。 相比于“煤改气”,环保督察对这里的工厂影响更直接。家具厂聚集地,不少工厂大门紧锁。“白天都关着,晚上偷偷生产。”当地人抱怨说。 家具厂本身不燃煤,但是切割过程中造成的粉尘是环保执法的对象。厂家可以通过更新设备来降低污染,不过目前大部分家庭式的小工厂并不打算这么做。 工厂为本地人带来丰厚收入的同时,也带来了“看得见”、“闻得到”的污染。临近金属粉末工厂聚集区,灰色的天空并不令人意外,地面上却出现了新的颜色——灰色的水泥地上覆盖着棕红色的锈色。 远处的洒水车正在冲洗着地面。白底墙面高达五十厘米的锈色水印,可以清晰感受到当时污水的水位。 一下车,会闻到一股非常浓烈刺鼻的硫化物味道。红锈色的污水,还在通过地下水道往外冒泡。由于长期超载碾压,有些地面已经龟裂开来。三轮车师傅介绍,这里工厂的污水通过下水道排出,下水道承接不了时就会渗出地面,长此以往就会留下厚厚的锈土。即使洒水车常来冲洗,但是已经无法掩盖这里的印记。 回到镇中心,夜晚酷炫靓丽的新式商场会让人误以为身在大城市。白天离开时,出租车前车盖上停留着密密麻麻的一层苍蝇,才让人又回到现实。 紧挨胜芳镇经济区的左各庄镇,被称作“板材之乡”。进入左各庄,公路两旁同样是紧密挨着的板材厂和木业公司,以及数个“板材交易中心”。 左各庄镇是胜芳镇去往文安县城的客车必须经停转车的地方。“俺们干的工地都停了,什么都不用干了。”坐上客车,看起来和司机师傅很熟的乘客开始抱怨近况。 一家锅炉商店的门口摆着供展示的燃气锅炉。工作人员介绍说,燃煤锅炉的销量近十年都不错,今年开始整治后,燃煤锅炉的销量仅为往年的5%—10%,原先燃气锅炉因为市场不需要难以推广,“现在所有的燃气锅炉厂家几乎都是断货的情况。” 仅有的5%—10%的燃煤锅炉销量,主要供“偷偷生产”的用户。 附近的板材市场,燃气锅炉的需求在1—2蒸吨之间,“属于国家治理的散乱无企业。”他熟悉地说,“你现在看到的好多了。五年前过来,不戴眼镜根本睁不开眼。” “不管是胜芳还是左各庄,都是低端产品。”他继续说。环保监管覆盖不到,成了这里的优势条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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